biquge.xin荃湾,众安街。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这座城市的喧嚣本该已经沉睡,但今晚的众安街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金海海鲜酒家,和联胜荃湾区话事人大D的大本营,此刻正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巨大的霓虹招牌在夜风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红色的光晕映照在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人群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整条街都被封锁了。
近千名和联胜的马仔,手里提着报纸包裹的砍刀、钢管,神色紧张地拥堵在街道两旁。
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有的还穿着睡衣,显然是被紧急吹鸡召集过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香烟的焦油味和紧张的汗臭味。
酒家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大圆桌旁,大D和雷耀扬对坐着。
“砰!”
一只价值不菲的水晶烟灰缸被狠狠砸在地上,玻璃渣子溅了一地。
“妈的!几点了?!那个扑街是不是在耍我?!”
大D扯了扯脖子上那根足有手指粗的金链子,满脸横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在此刻显得有些扭曲。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斗牛,在阳台上焦躁地来回踱步,每走一步,脚下的皮鞋都在地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耀扬!你看看!你看看这帮兄弟!”大D指着楼下那乌压压的人群,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我大D出来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被人像耍猴一样晾在这里两个小时!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带人?那些叔父辈会怎么看我?阿乐那个死鱼眼此时此刻肯定在被窝里笑醒了!”
相比于大D的暴躁,雷耀扬则显得过于冷静,甚至有些冷血。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白色西装,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
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血痕。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大D,而是死死盯着街道尽头的黑暗深处。
“大D,坐下。”
雷耀扬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愤怒会让你失去判断力。这正是林信想要的。”
“判断力?我现在只想要那个王八蛋的命!”大D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震得桌上的酒瓶乱颤。
“林信是个高明的心理医生。”雷耀扬抿了一口酒,眼神阴鸷,“他故意拖延时间,故意激怒你,就是为了让你在极度的愤怒和焦躁中露出破绽。他把人从葵青运过来,确实需要时间,但他更是在。。。。熬你的鹰。”
“熬鹰?”大D冷笑一声,从腰后摸出一把短管猎枪,重重拍在桌上,“老子不管他在熬什么,只要他敢露头,我就把他轰成渣!”
“那是自然。”
雷耀扬放下酒杯,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只要林信的车队一进这条街,埋伏在两侧楼顶的刀手就会同时发动。这是个死局,他只要敢来,就是瓮中之鳖。”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引擎轰鸣声,隐约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不像跑车那般尖锐,而是一种沉重、迟缓,却充满了力量感的机械喘息。
“来了!”
楼下的马仔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千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黑暗的尽头。
三辆巨大的集装箱货柜车,没有车灯像三头在夜色中潜行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了众安街。
它们的速度很慢,慢得让人心慌。
庞大的车身几乎占据了整条街道,压迫感扑面而来。
“只有三辆车?”大D站起身,眉头紧锁,手中的猎枪已经上膛,“林信呢?他在哪辆车上?”
雷耀扬也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栏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对劲。如果是来砸场子,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没有后续的车队?这不像是进攻的阵型。”
货柜车在距离酒楼大门五十米的广场上停下了。
“嗤——”
气刹排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紧接着,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三辆车的驾驶室车门同时打开,三个戴着口罩的司机跳下车,二话不说,直接翻过路边的护栏,钻进小巷子里拔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跑了?”大D愣住了,“搞什么鬼?这是送货上门?”
“小心有诈!可能是炸弹!”雷耀扬大喝一声。
楼下的马仔们吓得纷纷后退,空出了一大片区域。
然而,并没有爆炸。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为首那辆货柜车的集装箱大门,内部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解开了锁扣。
“哐当——!!!”
厚重的集装箱铁门,在液压杆的作用下缓缓弹开。
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那黑洞洞的箱体内。
没有全副武装的杀手,没有蓄势待发的机枪,更没有林信。
随着车厢倾斜,一堆“东西”像倒垃圾一样滑了出来。
“那是……”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和联胜头目揉了揉眼睛,随即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是人!!全是人!!”
是的,是人。
准确地说,是三百个被剥得只剩内裤、手脚被捆绑、嘴里塞着破布的血人。
他们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被塞在车厢里,此刻随着大门打开,像肉山一样滚落下来,堆积在金海酒家的大门口。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车的门也打开了。
更多的伤员被倾倒而出。
而在最中间的那堆“人肉金字塔”的顶端,是被打断了双腿、已经昏迷不醒的壮汉,以及满嘴牙齿被敲碎、只能发出呜呜声的长毛。
在长毛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巨大的白色横幅,上面用鲜红的油漆——或许还混合了鲜血,写着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货到付款,拒收撕票】
这一幕,太震撼,太羞辱,太残暴了。
整个众安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些伤员发出的痛苦呻吟声,像魔鬼的低语,钻进每一个在场者的耳朵里。
“操!!!”
二楼露台上,大D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血红。
这哪里是送货?
这分明是把他大D的脸皮硬生生地剥下来,扔在地上,还要再踩上一万只脚!
“林信!!你个王八蛋!!”
大D疯了,他不管不顾地举起手中的猎枪,对着天空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夜空中回荡,却无法宣泄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怒火。
“你不是狂龙吗?!你不是要收数吗?!出来啊!!给老子滚出来!!”大D趴在栏杆上,冲着空荡荡的街道嘶吼,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冷静!大D!”雷耀扬虽然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但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这是攻心计!他在乱你的军心!他在逼你发疯!”
雷耀扬看着楼下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马仔,此刻一个个面露惧色,看着同伴的惨状,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还没开打,士气已经崩了。
“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大D一把揪住雷耀扬的衣领,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不对……”雷耀扬没有理会大D的发疯,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响。
那不是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狂暴、甚至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机械轰鸣声。
这声音不是来自街道正面,而是来自酒楼的侧面——那条狭窄的后巷。
“轰隆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桌上的酒杯开始跳动。
“在那边!墙后面!”一个小弟指着酒楼侧面的围墙惊恐地大喊。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轰——!!!”
金海酒家侧面那堵厚实的砖墙,在瞬间崩塌碎裂!无数砖块、水泥像炮弹一样飞射而出。
尘土飞扬中,一辆巨大的、通体涂装成工程黄、加装了防暴钢板的重型轮式铲车,如同发狂的史前巨兽,硬生生地撞穿了墙壁,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冲进了酒楼的一楼大厅!
碎石飞溅,玻璃炸裂,桌椅板凳在巨大的轮胎下瞬间化为齑粉。
铲车那巨大的铲斗高高扬起,如同死神的巨镰,直接铲断了一楼大厅的一根承重装饰柱。
“咔嚓——轰!”
整栋酒楼都剧烈晃动了一下,仿佛地震来临。
“啊!!救命啊!!”
“楼要塌了!快跑啊!”
楼下的马仔们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密集的阵型瞬间溃散,所有人都在哭爹喊娘地向外逃窜。
铲车在一片狼藉中稳稳停下,巨大的柴油引擎依旧在发出低沉的咆哮。
“哐!”
驾驶室的防弹门被一脚踹开。
一只穿着黑色作战靴的脚踩在了满是碎石的履带上。
林信走了出来。
他穿着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长风衣,手里并没有拿砍刀,赤手空拳。
而他身后,则是透射出几道强光,如同利剑一样划破那厚厚的尘埃,直直地照射在二楼露台上。
光柱中,是大D那张惊恐而扭曲的脸,以及雷耀扬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面孔。
林信站在铲车顶端,居高临下,宛如审判的神明。
他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嚣张、极度残忍的笑容,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
“大D哥,不好意思啊。”
林信的声音并没有嘶吼,却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正门被垃圾堵住了,我这人急性子,只好自己开个门进来。”
他抬了抬手,一支M4的枪口从厚灰中穿出,指了指楼上的大D。
“货,我送到了。”
“现在……”
“咔哒。”
那枪被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悦耳。
“该你付款了。”
“五百万。少一个子儿,我估计你得和这个废墟作陪了。”
“林信!!!我要你的命!!”
二楼露台上,大D已经被彻底逼疯了。
他的尊严、他的地盘、他的人马,在今晚被林信像擦脚布一样踩在地上摩擦。
那种极度的羞辱感让他丧失了所有理智。
大D不管不顾地举起手中的短管猎枪,甚至没有瞄准,对着铲车方向就是疯狂的连扣。
“砰!砰!砰!”
巨大的枪声震耳欲聋,密集的钢珠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然而,林信连躲都没躲。
他只是微微侧身,用铲车那加厚的防暴玻璃挡住了大部分弹片。几颗流弹打在他身前的铲斗钢板上,溅起一连串耀眼的火星,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仿佛是在为这场杀戮伴奏。
“啧,枪法真烂。”
林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既然不想给钱,那就拿命来抵吧。”
林信猛地抬起手,
黑暗中的M4瞬间冒出一道火舌。
“哒哒哒哒哒——”
短促而精准的点射。
没有浪费一颗子弹,每一发都打在了二楼露台的水泥护栏上,碎石飞溅,逼得大D和雷耀扬不得不狼狈地缩回掩体后面,连头都抬不起来。
“阿布!封于修!动手!!”
随着林信一声令下,铲车后方那个被撞开的巨大缺口中,冲出了那五十名如狼似虎的狂龙安保。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防守,而是最为凌厉的进攻獠牙。
“杀!!”
阿布一马当先,他甚至没有用枪,依旧反手握着那把标志性的军刺。
他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刺入了那些还处于混乱、惊恐中的和联胜马仔群中。
军刺划过手脚、挑断手筋。
阿布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冷酷、高效、致命。
“挡我者死!!”
封于修紧随其后,这个武痴此刻已经彻底进入了癫狂状态。
他甚至没有用武器,却比有武器更可怕。
他随手抓住一个试图反抗的混混的脚踝,直接将其抡起来当做人肉兵器,横扫一片。
“疼快!哈哈哈哈!疼快!”
疯子的笑声在残破的酒楼大厅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虽然大D集结了近千人,但在这狭窄的街道和酒楼内部,人数优势根本施展不开。
再加上林信那神兵天降般的铲车突袭,以及门口那三百个“废人”带来的心理冲击,和联胜的士气已经彻底崩塌。
大部分混混看到那辆还在冒烟的铲车大杀四方的阿布等人,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拼命,而是扔掉手里的刀,转身就跑。
安家费才给多少钱啊,犯不着拿命去拼。
他们只是混古惑,不是大D的死士。
“顶住!都给我顶住!谁跑我杀谁全家!”
大D躲在柱子后面气急败坏地吼道,但根本没人听他的。
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
“大D!别喊了!输了!”
雷耀扬靠在墙边,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辣。
他比大D清醒得多,知道今晚是个局,一个必死的局。
“这小子的火力太猛,而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们被他包饺子了。”雷耀扬看着楼下正在进行单方面屠杀的狂龙安保,咬牙道,“再不走,都要死在这里。”
“那怎么办?难道投降?”大D双眼通红,满脸不甘,“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怎么能跑?!”
“投降?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雷耀扬冷笑一声,指了指楼下那个杀神般的林信,“你看他的眼神,那是吃人的眼神。”
“走后门!我的车在那边,车上有重火力,那是改装过的防弹大G。只要冲出去,回到元朗,就是我的地盘。到了元朗,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能把他埋了!”
“我不走!这是我的场子!”大D还在死撑,那是他最后的倔强。
“轰!”
又是一声巨响。林信已经带着人冲上了一楼的楼梯,距离二楼只有一步之遥。
“不想死就跟我走!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雷耀扬不再废话,一把拽住大D的衣领,拖着他往后厨通道跑去。
楼下。
林信一脚踹飞一个试图阻拦的打手,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二楼露台,嘴角勾起一抹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冷笑。
“想跑?”
林信按住耳麦,语气平淡:“阿祖,鱼往哪边跑了?”
“后巷,BOSS。”耳机里传来阿祖嚼着棒棒糖的含糊声音,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G63,车牌是假的。根据卫星定位,他们正在往青山公路方向狂奔。那是去元朗的路。”
“元朗?”
林信眯起眼睛,收起了手中的枪。
“雷耀扬的老巢。”
“很好,既然都在一起,也省得我以后再跑一趟。”
林信转身跳下楼梯,对着正杀得兴起的封于修和阿布挥了挥手。
“阿布,封于修,别跟这些小喽啰纠缠了。没意思。”
林信指了指已经变成废墟的酒楼大厅,对着正打得起劲的凌威喊道:
“凌威!剩下的交给你!带人把这酒楼给我彻底砸了!砸得连块完整的玻璃都别剩!我要让全荃湾的人都知道,大D的旗,被我拔了!”
“是!信哥!”凌威兴奋地大吼,手中的钢管挥舞得更用力了。
“阿布,封于修,上车。”
林信大步走出酒楼,钻进停在路边的本田。
他自己的法拉利没开过来,只能临时“借用”别人的车辆了。
“嗡——”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唐宁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出发了。
阿布和封于修迅速钻进副驾和后座。
“BOSS,去哪?”阿布一边擦拭着军刺上的血迹,一边问道。
林信挂挡,踩下油门,红色的法拉利在原地烧胎,冒出浓烈的白烟。
“今晚,我们去元朗,抓老虎。”
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林信那张冷酷而充满野心的脸庞。
“雷耀扬,你不是喜欢算计我吗,现在正好....”
“香江这里的字头太多了,多到我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