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或许因为眼前只是广袤战场的一角，规模上无法与姜芜在“灵界”断层历史中所见的宏大场面相比，但其惨烈与紧张的氛围，却是一脉相承，甚至因为距离更近、细节更清晰而显得更加真实。

　　队伍还没走出人族防线核心区域多远，空气中那股属于战场特有的肃杀、紧绷而又隐隐躁动的“感觉”便已经扑面而来。

　　风中的气息不再仅仅是戈壁的干燥与尘土味，更混杂了金属的冷冽、汗水的咸腥、药草与血腥的淡淡混合，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残留的焦灼感。

　　“嗖！嗖！”

　　破空声骤然响起，几支闪烁着淡金色破魔符文的箭矢从队伍侧翼的斥候手中激射而出，精准地穿过数百米外几块风化岩柱的缝隙，将几只隐藏在那里、形似巨大眼球、表面布满血丝的诡异生物凌空射爆！

　　暗绿色的汁液溅开，那几只“眼球”抽搐着坠落。

　　那是妖族布置在战场间隙、用于监视人族动向的“窥视魔眼”，一种低等但隐蔽的魔法造物或小型妖物。

　　前方的士兵们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没有多看几眼，只是继续保持队形和速度前进。清理这些眼线，是斥候的日常工作。

　　庄旭御剑而行，目光平静地扫过被清理的魔眼方向，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从来没有指望自己这支队伍的动向能够完全瞒过妖族的耳目。

　　大规模的部队调动，尤其是在前线区域，想要彻底隐形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以“换防和补给”这个正当理由带队返回前线的原因之一——即便被妖族发现，也只会被认为是正常的军事轮换，而不至于立刻引起对方对“特殊人员潜入”的高度警觉。

　　“加速前进！保持阵型！”一名军官高声下令。

　　随着命令下达，身披轻甲或中甲的士兵们身上纷纷亮起微光，他们熟练地脚踏上悬浮在身侧的制式飞剑——这些飞剑比姜芜见过的民用飞剑更宽更短，剑柄处有特制的脚踏和固定环，显然是为高速机动和战斗设计的军用品。

　　近百道剑光同时亮起，如同一条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洪流，贴着起伏的戈壁地面，开始向着前方快速地掠去！

　　毕竟是落星宗正统培养、经历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弟子，御剑飞行这种在宗门内属于基础技能的操演，自然也是炉火纯青。

　　尤其是前线的士兵，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机动性方面是重中之重，因此都接受过更严苛、更贴近实战的御剑飞行培训，包括高速变向、编队飞行、低空突防等等。

　　庄旭本来还想着，姜芜虽然是虚神宗弟子，实力不俗，但未必精通军中的这种高速集体御剑术，正准备过来搭把手，带他一程。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这位年轻的“天骄”反应极快，几乎在士兵们御剑起飞的瞬间，便已唤出他那柄造型奇特、晶莹剔透的骨刃，轻巧地踏了上去。

　　更让庄旭侧目的是，姜芜御剑飞行的姿态虽然略显“独特”，但速度和控制力却丝毫不差，稳稳地跟上了大部队的行进节奏，甚至在复杂地形的适应性上，因为骨刃的灵活，还显得游刃有余。

　　不过……

　　庄旭的目光落在了姜芜脚下的骨刃上，眉头微挑，有些奇怪地问道：“姜小友，你这飞剑上……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骨刃两侧凭空延伸出来、围成一圈的、同样由骨质构成的简易围栏。

　　姜芜正双手搭在围栏上，努力适应着这种集体高速飞行的颠簸感和风压，闻言转过头，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护栏啊。庄长老，你们长时间御剑高速飞行，不会觉得晕吗？或者担心平衡不好掉下去？”

　　他的脸色在围栏的“支撑”下，确实比刚开始时要缓和一些。

　　他的御剑术比之在学宫初学时纯熟了不少，速度和控制力都有了长足进步，依旧没有完全克服。现代人的“智慧”在此刻体现——既然害怕，那就加个护栏！

　　还好自己的骨刃在融入了“轮回之骨”后，材质和灵性都得到了极大提升，多了一份能够在一定限度内随心意改变形态的功能，弄出个简易护栏并不算难。

　　“护……护栏？”庄旭愣了一瞬，随即眼中爆发出异样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他仔细打量着那骨制围栏的结构和姜芜依托其上、明显更放松稳定的姿态，忍不住击节赞叹：“妙啊！此物虽简，却直指要害！不愧是虚神宗的天骄，当真是有些奇思妙想！”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尤其是在战场上，士兵们长时间御剑赶路或执行任务，精神体力消耗巨大。刚从飞剑上跃下投入战斗时，往往因为高速飞行后的眩晕感、平衡感失调而有一个短暂的“虚弱期”。

　　若是能通过类似“护栏”这样的简单设计，让士兵在飞行过程中有所倚靠，减轻身体和精神负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改善，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提高一丝生存率和战斗力。这对于大规模军团作战而言，可能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有用细节！

　　庄旭看向姜芜脚下的骨刃护栏，眼神火热，已经在心中盘算着战后是不是该找炼器师研究一下，看能否将这种设计改良后应用到军制飞剑上……

　　前线所在的核心阵地距离并不算太遥远，在全队高速御剑飞行下，很快便抵达了。沿途可以看到更多搭建在险要之处、铭刻着防御符文的哨塔和临时营帐。士兵们并未直接冲向最前沿，而是按照计划，一路将携带的部分补给物资分发给沿途的各处据点——这也确实是他们此次出行的公开任务之一。

　　很快，最前沿阵线上的一部分执勤士兵被新来的这批生力军接替了下来。换防过程井然有序，口令交接，岗位轮换，显示出极高的训练水平。

　　庄旭带着姜芜和几名亲卫，登上了最前沿的一座高达十数丈、视野极佳的强化哨塔。站在塔顶瞭望台，向前方望去，所见的景象比之姜芜初来青州前线时所见的更为震撼。

　　他原本以为，云州作为“云上之州”，与青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海拔落差，云海低垂的景象已经足够奇诡。

　　但此刻他才发现，在青州与云州实际的交界处，并非平滑过渡，而是存在着一条深不见底、宽达数十里、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巨大峡谷！这道峡谷横贯东西，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将两州截然分开。

　　浓郁的、仿佛实质般的白色云雾在峡谷上方翻滚流淌，时而露出下方幽深黑暗的谷底，时而又将一切遮蔽。峡谷两侧的崖壁陡峭如削，怪石嶙峋，隐约可见一些天然或人工开凿的险峻小路。

　　庄旭面色沉凝，伸手指向峡谷下方那被云雾半遮半掩的深处，对姜芜低声道：“看到没？峡谷之底，那片被特殊空间力量笼罩、云雾难以完全覆盖的区域，便是‘天府秘境’入口确切所在的方位。”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锐利地扫向峡谷对岸——那是云州的方向。对岸一片寂静，云雾同样弥漫，看不到任何妖族活动的明显迹象，甚至连常见的窥视魔眼或巡逻小队都未见踪影。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人心生疑虑。

　　“是断定了我们这边今天经历了接触战，短时间内不会有更冒进的举动？还是说……日间东线的那场拼杀，让妖族那边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暂时退守后方休整？”庄旭低声自语，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统帅，他从不轻易相信表面的平静。

　　观察了片刻，庄旭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丝，转头对姜芜说道：“本来还以为，送你下去难免会惊动对岸的妖族，少不了一场接应战。不过现在看来，对面的防备似乎比预想的要松懈一些。你小子，算是运气不错。”

　　说完，不等姜芜完全反应过来，庄旭身形一动，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姜芜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哎？！”姜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下一瞬，他只觉眼前景物飞速变幻，耳边风声呼啸！庄旭竟直接提着他，从高高的哨塔之巅一跃而下，并非坠落，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身法，如同滑翔的鹰隼，又似穿透空间的流光，几个闪烁间，便已跨越了前沿阵地与峡谷边缘之间数百米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峡谷边缘一处突出、隐蔽的岩石平台上。

　　脚下便是深不见底、云雾翻腾的幽深峡谷，冷冽的罡风从下方吹拂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魔力混杂的气息。

　　“进了这峡谷之后，下面情况复杂，空间力量紊乱，人多反而不便。接下来的路，便要看你自己了。”庄旭松开手，语速飞快地说道，同时将一张触手温润、绘有简洁树形纹路的淡黄色符箓塞到了姜芜手中，“这是‘树长老’特制的传音符，你注入一丝灵力即可激活。进入秘境影响范围后，尽快尝试联络学宫那边接应的人。”

　　“树长老？”姜芜握着符箓，心中一动。

　　“嗯，学宫的大人物之一，也是此次天府秘境人族方面的总负责人之一。”庄旭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拍了拍姜芜的肩膀，咧嘴一笑，“祝你好运，小子。活着出来，请我喝酒！”

　　话音刚落，庄旭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在姜芜还未完全从高速移动和峡谷边缘的震撼中平复时，抬脚对着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我去——！”姜芜猝不及防，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惊呼着向云雾缭绕的峡谷深渊跌去！心头瞬间被失重感攫紧。

　　然而，预想中的急速下坠感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他身体没入上方翻滚云雾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而柔韧的“薄膜”，周围的光线、声音、风压都发生了奇异的扭曲和衰减。

　　一种空间转换的轻微眩晕感袭来。

　　再睁眼时，下坠感已然消失。姜芜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坚实却略显潮湿的土地上。

　　环顾四周，参天古木林立，枝叶繁茂，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透过缝隙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和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古老而精纯的魔力？

　　或者说，是秘境特有的本源气息？

　　抬头望去，高空中那翻滚的云雾已经变得极其遥远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已然身处峡谷之底，或者说，是秘境入口影响下的特殊空间——一片广袤无边的原始林海。

　　“这便是峡谷之底的景象吗？”姜芜稳住心神，迅速观察环境，同时警惕地张开灵魂视野。

　　他记得庄旭的嘱咐，立刻从怀中取出那张树形传音符，准备注入魔力，尝试联系学宫的接应者。

　　然而，就在他指尖魔力即将触及符箓的刹那——

　　灵魂视野猛然传来尖锐的预警！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几乎同时从侧后方的茂密灌木中响起！

　　姜芜瞳孔骤缩，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地向侧前方翻滚，同时反手召唤出骨刃，看也不看地向身后格挡！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一根约莫手臂长短、通体翠绿、仿佛由某种玉石或坚硬植物茎秆削成的飞刃，被他险之又险地格挡开来，深深钉入身旁一棵古树的树干，刃尾兀自颤动不已，发出细微的嗡鸣。

　　袭击并未结束！

　　几乎在飞刃被挡开的同一时间，“噗”的一声轻响，一团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浓雾，毫无征兆地在姜芜刚刚站立的位置以及他翻滚的落脚点附近猛地爆开！绿色的烟雾迅速扩散，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发黑！

　　毒雾！而且是极其猛烈、带有腐蚀和神经麻痹效果的剧毒！

　　姜芜屏住呼吸，体内魔力迅速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气芒，同时身形急退，试图脱离毒雾笼罩的范围。然而那绿雾扩散极快，且似乎带有一定的粘附性。

　　“刚进来就遇到‘欢迎仪式’……看来这秘境之行，果然不会太平静。”姜芜眼神冷冽，骨刃横在身前，灵魂视野全力展开，搜索着袭击者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