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死侍像是被扔进了岩浆池的铁块。

　　青黑鳞片根根倒竖，尖端刺破皮肤，渗出血珠。原本泛着金属冷光的鳞甲，此刻裹着一层粘稠的暗红，像刚从屠宰场的血池里捞出来。

　　它每一次挥爪都带着骨骼错位的脆响。

　　利爪擦过地面时，花岗岩被犁出五道深沟，碎石子溅起来打在护栏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坏掉的风铃在乱晃。

　　路明非盯着那只爪子。

　　指甲缝里还挂着上一轮战斗的碎布，灰扑扑的，是苏晓樯之前外套的料子。他喉咙里发紧，游戏里练了千百次的“闪避预判”在现实里根本不管用——游戏里的怪物不会带着这么浓的腐臭味，像生锈的铁和烂掉的肉混在一起，闻着就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苏晓樯！别硬接！它爪子上有骨刺！”

　　他喊得太急，声音劈成了两半，像被撕裂的塑料膜。额头上的汗顺着眉骨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每一下都像要把肋骨撞断。

　　苏晓樯刚抬臂架住死侍的左爪。

　　小臂绷得像灌了铅，小时候学的格斗术在脑子里炸开——她下意识把重心压在右腿，膝盖弯成锐角，让死侍的冲击力顺着小腿卸到地上。骨刺刮过她的袖口，布料瞬间被划开，露出的小臂肌肉鼓着，比平时练瑜伽时绷得更硬，那是混血种藏在皮肤下的爆发力。

　　“废话！你当老娘瞎？”

　　她抽空回头瞪了一眼，马尾辫甩过脸颊，带着点风的凉意。武器早在上一轮混战中被打飞了，现在手里只剩空气，可她半点没慌——教练当年说过，关节是最好的武器，比任何刀都硬。

　　她早就发现了。

　　死侍的骨刺从鳞片下钻出来，像畸形的牙，泛着青白色的光。刚才那一下要是慢半秒，骨刺就得扎进她的小臂——这怪物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只都疯，连自己的鳞片都要扯下来当武器。

　　她往后跳了半步，膝盖弯成格斗里的蓄力姿势，小腿肌肉鼓起来，线条硬得像钢筋。手腕翻了个防御式，掌心对着死侍的眼睛，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混血种的反应速度在这时候显出来，她能看清死侍每根骨刺的晃动轨迹。

　　可死侍根本不躲。

　　它往前扑的瞬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破风箱在响。右爪直接拍向她的胸口，爪子上的骨刺“咔嗒”一声断了两根，断口处喷出血雾。

　　但它不在乎。

　　另一只爪子已经到了苏晓樯的腰侧，带着风声，像块飞来的黑铁。

　　路明非看得眼睛都红了。

　　他甚至能看清死侍爪子上的纹路，能数清那几根骨刺的数量，能闻到那股腐臭味越来越近——就像游戏里“GameOver”前的慢镜头，所有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可他的身体却跟不上。更要命的是，苏晓樯手里没武器！她居然想用手挡？

　　“操！你疯了？躲啊！”

　　他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哭腔。双手在身前飞快地结印，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指节泛着青。

　　“言灵・时间零！”

　　喊出这三个字时，他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苏晓樯飘动的马尾辫停在半空，死侍扑来的动作定在原地，连飞溅的血珠都悬在眼前，像凝固的红宝石。只有他自己还能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沉又虚。

　　黄金瞳在他眼底猛地亮起。

　　不是平时那种淡淡的金色，是像岩浆从地壳里涌出来的颜色，灼热得能烧穿空气。瞳孔里印着死侍的影子，古奥的纹路在虹膜上流动，像刻了几千年的咒语，透着非人的冷漠——那是属于龙的威严，是皇帝俯视蝼蚁的眼神，可他自己却在发抖。

　　“我操我操我操……怎么这么烫……”

　　他心里疯狂吐槽，脚步却没停。跑到苏晓樯身边时，他甚至能看到她睫毛上沾的灰尘，能感觉到她小臂肌肉还在微微颤动，像刚拉过弓的弦。

　　“言灵・无尘之地！”

　　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是温柔的风，是带着棱角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在他和苏晓樯周围绕成一个圈。风盾刚成型，就被死侍的爪子撞上，发出“砰”的巨响，震得路明非耳膜疼。

　　风盾上的光暗了一下。

　　死侍的爪子陷在风里，血肉和空气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像烤肉串。它的眼睛盯着路明非，血红的瞳孔里映着黄金瞳的光，像两团互相吞噬的火。

　　路明非咬着牙，双手往前推，想把风盾撑得更厚。

　　可他能感觉到，风盾在晃。

　　死侍的力气太大了，大到他的胳膊开始发抖，肩膀传来酸痛，连后背的肌肉都在抽搐——他就像在用手撑着一面要塌的墙，每一秒都可能被压成肉泥。

　　“苏晓樯！你还愣着干嘛！跑啊！”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黄金瞳的光又亮了几分，眼底的纹路更清晰，像要从眼睛里爬出来。

　　苏晓樯却没跑。

　　她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不是躲，是往前垫步——手肘对着死侍的爪子撞过去，小臂外侧的骨头撞在骨刺断口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震得她虎口发麻，可她没退，反而把胳膊压得更狠。那是小时候练格斗时磨出的硬茧在扛，混血种的骨骼比普通人密，没那么容易断。

　　“你当老娘是只会跑的？”

　　她的声音透过风盾传过来，带着点喘，却依旧刁蛮。另一只手攥成拳，顺着骨刺的断口往死侍掌心砸，指关节撞在它的血肉里，溅起的黑血粘在她手背上，像墨汁。

　　死侍吃痛，猛地往后抽手。

　　可它抽手的力气太大，风盾被带着往旁边偏了一下，路明非和苏晓樯都失去了平衡，像两个被线扯着的木偶，往旁边倒去。

　　路明非第一反应是转身。

　　他用后背对着地面，把苏晓樯护在怀里。后背撞上地面的瞬间，他听到自己骨头“咔”的一声，疼得他差点喊出来。砖石碎渣硌在背上，凉得刺骨，还有点扎人，像躺在碎玻璃上。

　　“轰隆——”

　　高速收费站的值班室墙被他们撞塌了。

　　砖块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尘土弥漫在空气里，带着水泥和石灰的味道，呛得路明非直咳嗽。风盾还在，像个透明的泡泡，把他们罩在里面，砖块砸在上面就碎了，变成更小的渣子。

　　苏晓樯从他怀里爬起来时，头发上沾了不少灰。

　　她揉了揉刚才撞骨刺的手肘，皮肤有点红，却没出血——混血种的恢复力在这时候显出来，换做普通人，骨头早裂了。她低头看了看路明非，眉头皱着，语气却软了点：“你傻啊？用后背垫什么？想当英雄？”

　　路明非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不然让你垫？你那胳膊刚撞完骨刺，再垫一下不得断三根骨头？不对，她现在这个状态，说不定比我耐揍……

　　可他没说出口。

　　因为死侍已经走过来了。

　　它站在废墟前，像尊黑色的石像。断了的骨刺还在流血，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它的眼睛盯着风盾里的两人，血红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疯狂——像地狱里跑出来的魔，要把他们拖下去一起烧。

　　风盾突然“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是刚才死侍那一下撞的，风盾的能量快用完了。路明非能感觉到，周围的风越来越弱，刚才还带着棱角的风，现在像快熄灭的烛火，连吹动头发的力气都没了。

　　“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语，黄金瞳的光暗了下去，眼底的纹路也淡了，“这下真要GameOver了……你没武器还硬上，苏晓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苏晓樯却把拳头攥得更紧。

　　她站在路明非前面，后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很紧，像棵要被风吹倒却还在硬撑的树。双臂抬到胸前，是格斗里的防御姿势，指节泛着青，手背上的黑血还没干，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混血种的血性在这时候醒了，哪怕没武器，她也没想过认输。

　　“怕什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还是那副刁蛮的样子，“大不了一起死。你不是说过，游戏里死了还能复活吗？说不定咱们也能。”

　　路明非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就不那么怕了。

　　心里还是吐槽：复活个屁啊！这又不是游戏！可他却笑了，笑得有点傻，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撑着地面爬起来，虽然后背还是疼，但他还是站到了苏晓樯身边，双手又开始结印——哪怕言灵的能量快用完了，哪怕黄金瞳已经快亮不起来了。

　　死侍扑过来了。

　　这一次，它的速度更快，爪子上的血更多，像块带着血的黑铁，砸向他们。

　　路明非闭上眼，准备喊“时间零”——哪怕只能慢一秒，哪怕只能让苏晓樯多躲一下。

　　可他没喊出来。

　　因为苏晓樯突然把他往旁边一推。

　　她自己却往前面冲了一步，右拳对着死侍的胸口砸过去——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撞在死侍的鳞片上，发出“砰”的闷响，鳞片裂开一道缝，黑血顺着指缝流下来。那是混血种全力一击的力道，比她平时打沙袋时狠了十倍。

　　死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爪子拍在苏晓樯的肩膀上，她像片叶子一样飞出去，撞在断墙上，“哇”地吐了口血，血滴在地上，红得刺眼。可她没立刻昏过去——混血种的抗打能力比普通人强，换做别人，这一下早断了肋骨。

　　“苏晓樯！”

　　路明非疯了一样跑过去。

　　他蹲在她身边，手都在抖，想碰她又不敢碰，怕碰碎了。苏晓樯的肩膀肿了起来，衣服破了个洞，能看到下面的皮肤青了一大片，还有几道血痕——是死侍爪子划的，却没深到见骨，混血种的皮肤比普通人韧。

　　“你疯了？！”他喊着，眼泪终于掉下来了，“没武器还冲？你以为你是格斗冠军啊？！”

　　苏晓樯瞪了他一眼，咳嗽了两声，声音有点弱，却还是怼他：“要你管……我乐意……”

　　她伸手想摸路明非的脸，却没力气，手在半空中垂了下去。路明非赶紧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冬天里的冰，可指节上的硬茧还在，那是小时候练格斗磨出来的。

　　“喂……”她看着他，眼神有点飘，“我衣服破了……有点冷……”

　　路明非这才发现，她的外套早就被死侍撕烂了，里面的衣服也破了好几处，露出的小臂上，刚才撞骨刺的地方红了一大片，却没肿起来——混血种的恢复力在慢慢起效。他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手抖得厉害，半天都没套到她身上。

　　“你慢点……”苏晓樯笑了，笑得有点虚弱，“跟个笨蛋一样……”

　　外套很大，套在她身上，像个oversized的麻袋，衣摆垂到膝盖。她动了动，衣摆晃了晃，能看到她小腿上的肌肉，虽然在发抖，却还是绷着，像不服输的小草——那是混血种没被打垮的韧劲。

　　路明非蹲在她身边，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疼。

　　他想起来以前在学校，苏晓樯总是欺负他，抢他的零食，骂他是笨蛋，可每次有人欺负他，她又会第一个冲上去，有时候还会用格斗术把人撂倒。那时候他觉得她是个疯子，现在才知道，她只是把小时候练的本事，都用在了护着他上。

　　“喂……”苏晓樯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不会哭了吧？路明非，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路明非赶紧擦了擦眼睛，梗着脖子：“谁哭了？是沙子进眼睛了！”

　　可他的声音却在抖，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苏晓樯没拆穿他，只是笑了笑，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呼吸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他的脖子上，有点痒。

　　路明非僵着身体，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周围很安静，死侍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刚才那拳打疼了，暂时退了。

　　可他却觉得，比刚才打打杀杀的时候还紧张。

　　心里疯狂吐槽：完了完了，苏晓樯靠在我肩膀上了！她会不会觉得我肩膀硬？她手背上还有血，要不要帮她擦？她刚才用拳头砸鳞片，指关节会不会疼？

　　可他又不想动。

　　就想这样待着，哪怕只有一秒，哪怕下一秒死侍就会回来，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路明非……”苏晓樯的声音很轻，像在说梦话，“别让我死啊……”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紧，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用力点头，哪怕她闭着眼睛看不到：“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可是路明非啊！卡塞尔学院的S级！我能搞定的！”

　　他说得很坚定，可心里却在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搞定，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他只是个普通人，会害怕，会自卑，会吐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他现在不想掉链子。

　　因为他怀里有个人，她能用拳头砸穿龙类的鳞片，能忍着疼护着他，她是个有点笨拙却很勇敢的混血种。

　　黄金瞳在他眼底又亮了起来，这一次，没有之前的灼热，却多了点东西——是像狮子一样的倔强，是哪怕知道打不过也要硬上的勇气。

　　他看着怀里的苏晓樯，心里想：哪怕我是个笨蛋，哪怕我什么都做不好，至少这一次，我要护着这个会格斗的笨蛋。

　　哪怕代价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