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老纺织厂的铁门像头锈死的巨兽,斑驳铁皮上“安全生产”的红漆残影被岁月啃得只剩几缕血丝,铁锈味混着机油味钻进鼻腔,像吞了口生锈的刀片。
路明非靠在门柱上往口袋里摸了两把,空空如也的布料贴着大腿——出门时急着追人,手机落家了。这鬼地方连个公用电话亭都找不着,简直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搞什么啊变态姐姐……”他对着空气磨牙,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再不来我就要带小美女睡桥洞了,到时候算工伤不?抚恤金得按黄金瞳时薪算啊!”
酒德麻衣那辆骚包的蓝色摩托车不见踪影,墙根排水管滴答漏着水,像谁藏在暗处的秒表,每一声都敲在路明非紧绷的神经上。废弃车间传来哐当声,风卷着铁皮在屋顶翻滚,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拆这座腐朽的骨架。
柳淼淼往他身边又靠了靠,肩膀轻轻蹭着他的胳膊。少女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渗过来,带着点微凉的柔软,像揣了只受惊的小兔子往骨缝里钻。
路明非能清晰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连带着自己握着她的手都跟着发麻,那力道像是要在他手心里刻下月牙形的疤。
内心弹幕立刻炸成烟花:
喂喂保持距离啊!虽然她睫毛长皮肤白但现在是救援现场!革命友谊不能变质!
手手手!要被捏碎了喂!这丫头是不是把我当救生圈了?早知道戴个护腕了!
刚才那些混球说的话简直不是人……换做陈雯雯估计能哭到脱水,她居然还能站着,骨头里藏着韧劲呢。
等等她好像真的很轻……刚才公主抱的时候感觉跟抱袋棉花似的,是不是钢琴弹多了消耗卡路里?回去得让她妈顿顿给她加红烧肉。
“冷吗?”他没话找话,目光瞟向远处的路灯,光晕在雾气里散成毛茸茸的球,“其实我小时候被大狼狗追过三条街,吓得三天不敢出门,现在见了哈巴狗都绕着走。你这样已经超勇敢了,比我当年强一百倍。”
柳淼淼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胳膊上埋了埋。发顶碎发蹭着他的手腕,痒得像羽毛在挠心脏,路明非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这声咳嗽在空旷的厂区里荡开,惊飞了墙缝里的麻雀。
“那个……要是实在怕得慌,就闭眼抓紧我的手。”他挠挠后脑勺,烂话脱口而出时耳根已经发烫,“我这手开过光的,抓着能驱邪避灾,比庙里的平安符灵验十倍,上次帮赵孟华抓娃娃都百发百中……”
柳淼淼还真听话地闭上眼,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停在苍白的花瓣上。但她抓着他的力道没松,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发香混着淡淡的灰尘味钻进鼻腔。
路明非能感觉到她贴着自己胸口的地方传来轻微起伏,像被风吹动的湖面,随着他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黑暗里的依赖像藤蔓,悄无声息就缠上了骨头。
“为什么不走?”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像被水泡过的棉花,“这里好黑。”
“等个人。”路明非望着路口,路灯在雾里晕成蛋黄,“一个神出鬼没的大姐姐,说好来接我的。现在人跑没影了,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吧?还是掉进下水道跟忍者神龟结拜了?”
柳淼淼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像警觉的小兽抖了抖绒毛。“大姐姐?”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浸了露水的黑曜石,“什么大姐姐?”
那语气里的波澜藏都藏不住,路明非后颈的汗毛瞬间竖成钢针。这熟悉的调调……跟苏晓樯听到陈雯雯名字时一模一样!当年他不过夸了句“陈雯雯笑起来像晨光”,就被苏晓樯用数学卷子砸了整整一学期。
“就……就一个路过的侠女。”他赶紧打哈哈,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布料被绞成麻花,“我放学路上遇到的,她说我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料,非要送我回家……真的就是江湖救急,跟武侠片里的桥段似的!”
“然后呢?”柳淼淼追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睫毛上的泪珠还没干,像挂着星光。
“然后你爸妈就找上门了啊!”路明非手舞足蹈地编瞎话,脚在地上蹭出半圈灰痕,“说你不见了,我这不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好那侠女又冒出来了,说她知道你在这儿,就把我送过来了……真的就这么简单!比函数公式还简单!”
他特意略过了言灵、打斗和酒德麻衣那些勾人的调笑,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像个被抓包的小偷,连耳朵尖都在发烫。
柳淼淼沉默了几秒,突然凑近了些。昏黄的路灯光线刚好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睫毛上还挂着的小泪珠,脸颊泛着受惊后的红晕。“那个姐姐……漂亮吗?”
路明非想都没想就点头:“漂亮!跟电影明星似的!尤其是开跑车的时候,飒得能让人忘了呼吸……”
话音未落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大脑里警铃狂响,苏晓樯定律启动!高一开学那天他就因为夸陈雯雯“像下凡的仙女”,被苏晓樯追着骂了整整三年“审美残疾”,作业本上的小乌龟能组个足球队!
“不过!”他赶紧补救,舌头打了结似的磕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跟你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你是……你是我的小美女啊!那种邻家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的,比明星接地气多了!真的!我发誓!”
说完他猛地举起另一只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脸红得像被扔进炼钢炉里烤过。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简直比当众朗诵情诗还尴尬,柳淼淼会不会觉得他是变态?
柳淼淼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像冰棱掉进温水,瞬间融成暖暖的春水,她赶紧用手背捂住嘴,肩膀却还在微微发抖。“谁要跟她比了。”她小声嘟囔,把头又埋回他怀里,发顶抵着他的锁骨,路明非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像块温软的玉。
这丫头……是在逗我玩?
路明非愣在原地,感觉后脑勺都在冒热气,心脏擂鼓似的敲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响。黑暗里的少女像只温顺的猫,刚才还竖着的尖刺悄悄收了回去,只剩下柔软的皮毛蹭着他的衣襟。
还没等他想明白,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咆哮,像头蓄势已久的猛兽撕破了寂静。两道蓝色车灯劈开夜幕,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黑暗,酒德麻衣的身影倚在跑车车门上,长发在夜风中张扬地飘着,皮衣反射着冷光。
“愣着干嘛?上车。”她摘下墨镜,冲路明非挑眉,目光在他和柳淼淼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的弧度藏着看好戏的坏笑。
柳淼淼立刻像受惊的猫似的松开手,往路明非身后缩了缩,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耳朵又要烧起来了,赶紧推着柳淼淼往跑车走,脚步都带着慌乱。“那个……侠女姐姐来了,我们快撤吧,这地方风水不好,再待下去该撞鬼了。”
酒德麻衣看着他们俩的窘样,突然低笑出声,尾音带着戏谑的颤音:“看来我们的小英雄,不光会打架,还挺会哄女孩子的嘛。”
路明非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连脖子上的动脉都在突突跳。
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变态姐姐你闭嘴啊!再说下去我要原地爆炸了!
不许造谣!我们这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比金刚石还纯!
柳淼淼你别脸红啊!越描越黑了喂!早知道刚才不救你了(才怪)!
今晚这觉算是没法睡了……明天去庙里求张清心符吧!
跑车驶离纺织厂时,路明非从后座望着窗外。
那座废弃厂房在夜色里像头沉默的巨兽,吞噬了刚才的恐惧与喧嚣,只有排水管还在不知疲倦地滴答着,像在记录这段荒诞的插曲。
他瞥了眼副驾驶座上抓着安全带的柳淼淼,侧脸在霓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又看了看驾驶座上酒德麻衣潇洒的侧影,突然觉得这荒诞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抓住了那只即将坠落的幼鹿。
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藤蔓缠上了骨头,一旦扎根,便再也扯不开了。
夜色像融化的墨汁泼在挡风玻璃上,跑车的氙气大灯撕开两道银白色的口子。
酒德麻衣指尖叩击真皮方向盘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猩红蔻丹与黑色皮革相撞,像某种危险的摩斯密码。
副驾驶座的柳淼淼裹着那件Armani外套,布料上还残留着路明非的体温,却被驾驶座散发出的气场压得缩成一团,仿佛误入黑豹领地的白鸽。
路明非在后座把自己拧成了麻花。
皮革座椅的凉意透过牛仔裤渗进来,前左边是香水味浓得像要把人腌入味的御姐,前右边是睫毛忽闪忽闪的班花,这局面比高考最后十分钟还让人窒息。
他盯着自己抠鞋底的脚趾头,感觉它们都在替自己喊救命。
“那个……姐姐,”他清嗓子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钢管,“您刚才凭空消失那下,差点让我以为在看《黑客帝国》现场版。不是我说,您这身手不去当替身演员可惜了,就是出场费得按秒算——当然以您的颜值,直接演女主角也没问题,就是剧本得改改,毕竟您这气场,演公主太屈才,演女王还差不多……”
酒德麻衣从后视镜里瞥他,眼尾的嫣红眼影在暗光里像两簇跳动的火焰:“小弟弟的关心像加了冰的可乐,冒泡的时候挺甜。”
尾音卷着钩子搔过路明非的耳廓,他猛地弹起来,后脑勺咚地撞在车顶:“谁、谁关心你!我是怕你把我丢在路边喂野狗!毕竟我这种普通高中生,在您眼里大概和自动贩卖机里的可乐没区别——哦不,可乐还得投币呢,我可能是买一送一的赠品!”
内心弹幕已经开始放烟花:
完了完了她又开始释放狐狸精技能了!
柳淼淼还在旁边啊大姐!给我留点面子会死吗!
这女人绝对是从《聊斋》里跑出来的,还是精装珍藏版!
柳淼淼忽然转过头,睫毛在昏暗里投下细碎的阴影:“这位姐姐,你和路明非……认识很久了吗?”她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手指却悄悄把那件外套的领口系紧了些,布料被攥出褶皱,像她此刻的心跳。
路明非后颈的汗毛集体立正——这场景怎么看都像《还珠格格》里皇后审紫薇,偏偏他这个尔康还是个战五渣。
酒德麻衣轻笑时,珍珠耳环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她漫不经心地把耳后碎发别回去,露出的锁骨像雪地里埋着的月牙:“认识多久不重要。”目光扫过柳淼淼时突然带了点冰碴,“倒是小妹妹,你和我们路明非——算哪门子的关系?”
路明非的心脏瞬间卡壳,眼睛瞪得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人物。
柳淼淼的脸颊泛起晚霞般的红,手指绞着外套纽扣转了三圈。沉默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在她突然抬头时啪地绷断:“我是他女朋友。”
“噗——”路明非差点把舌头咽下去,“您说啥?!”这反应太激烈,吓得柳淼淼往车门缩了缩,像受惊的寄居蟹缩回壳里。他赶紧摆手,舌头打了结:“不是不是!淼淼你是不是被车门夹了脑袋?我们俩就是纯洁的……纯洁的同班同学!比蒸馏水还纯!比数学公式还没感情!真的我对灯发誓!”
内心弹幕炸成春节联欢晚会:
我的老天爷啊!这展开比《灌篮高手》的全国大赛还离谱!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啊!我们明明昨天还在讨论作业借抄的事!
完了完了明天班里肯定要传我脚踏两条船——虽然我这船连木板都没钉好!
柳淼淼你这钢琴弹多了吧?手速快到连剧情都能快进?
酒德麻衣的笑声像碎冰撞在水晶杯里,方向盘在她手中轻巧一转,跑车贴着护栏划出优美的C形。“女朋友?”她挑眉时眼角的亮片闪得人睁不开眼,“可惜啊小妹妹,童话书里的王子,往往是金主爸爸养着的。”
她伸手指向柳淼淼怀里的外套,指甲上的珠光像流动的星河:“这件Armani定制款,是我半小时前刷黑卡买的。连穿衣吃饭都得靠别人的小朋友,你说他归谁管?”
柳淼淼低头摸着外套的缝线,针脚细密得像钢琴的琴键。料子确实顺滑得不像路明非能负担的,可她还是攥紧了,指节泛白得像冬天的雪。“衣服是衣服,人是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落在冰面上的石子,“就像钢琴再贵,弹的人不用心,也出不了好曲子。”
“哦?”酒德麻衣拖长的尾音里裹着笑意,突然解开安全带向后仰。雪松混着玫瑰的香水味涌过来,路明非甚至能数清她睫毛上的碎钻——三粒在左眼,两粒在右眼,像把星星粘在了眼皮上。
“说起来,”她忽然屈起手指敲了敲路明非的额头,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本来想骑摩托载你们,不过看这阵仗——”她眼尾扫过副驾驶座,“我可没隔壁三哥那技术,能在机车上叠出三个人的罗汉阵。”
路明非摸着额头发愣,内心弹幕紧急刷新:
原来不是突然变魔术!是回去换车了?
这女人居然还知道隔壁三哥?她到底是哪路神仙!
不过说真的,坐跑车总比被挤成照片强……等等我怎么开始替她着想了!
柳淼淼的睫毛垂下去,像突然收起的小伞。路明非看着她指尖慢慢松开外套,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像被猫爪挠过的沙发。
“别欺负她了。”他声音闷闷的,像含着颗话梅,“这事跟她没关系。”
酒德麻衣直起身系安全带,金属扣“咔嗒”一声锁死,像某种宣告。“怎么?心疼了?”跑车引擎低吼着蹿出去,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后视镜,“放心,姐姐对没长开的小玫瑰没兴趣。”
目光落在路明非脸上时突然带了钩子:“但我的小兔子,可不能随便跑别人家的菜园子。”
路明非感觉耳朵快要烧化了,往车门缝里缩了缩,尽量让自己变成一张照片:“谁、谁是你的兔子!你再胡说我就——我就打开天窗跳下去!”
“跳啊。”酒德麻衣打了个哈欠,红唇张合间像吐着信子的蛇,“从时速一百二的车上跳下去,明天晨报社会版头条会写‘叛逆少年为拒富婆包养不幸身亡’,副标题我都想好了——《论当代高中生的金钱观教育》。”
路明非:“……”
内心弹幕彻底摆烂成破罐子:
算你狠!资本家用钱砸人的时候都不用打草稿的吗?
等我中了五百万,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破车买下来捐给废品回收站!(小声逼逼)
柳淼淼你倒是说句话啊!哪怕骂我两句也行啊!
这日子过的,还不如去打《星际争霸》呢,至少死了能复活……
青春就是场被按了快进键的闹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镜头会切到哪个离谱的分镜。路明非盯着窗外飞掠的路灯,感觉自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袜子,在两个女生的气场里搅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