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人类文明的金字塔尖上,永远悬着层若有若无的龙鳞反光。
那些站在权力与荣耀顶点的人,血管里多半淌着被岁月稀释的龙血——这像是个残酷的隐喻:我们从未真正战胜过龙族,只是学会了和它们的血脉共生。
时光把龙血揉进人类的基因链,显性的片段催生出混血种,隐性的则让大多数人沦为平庸的分母。
有趣的是,家境优渥者诞下混血种的概率总高些,仿佛命运在金银堆砌的摇篮里,悄悄藏了龙族的密码。
那些多源觉醒的混血种家族,成员们握着这份天赐的不凡,却像握着没拆封的旧信,从未读懂信封上烫金的秘密。
专家们是浸在学术殿堂里的人,“贫穷”对他们而言只是论文里的统计数据,是PPT上跳动的折线图,而非寒风里攥紧的皱巴巴的纸币。他们想象不出那种窘迫——就像深海里的鱼,永远不懂沙漠里的沙粒有多硌脚。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陈雯雯正站在离病床三步远的地方。
白裙裙摆垂在地板上,没沾半点灰,袖口扫过床沿的瞬间,带起缕极淡的洗衣粉香。
她看着路明非的眼神软得像春雪,要化在他苍白的脸上,可那目光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重量,像怕碰碎了他此刻的沉默。
她好想上前一步,把这个透着孤单的男孩裹进怀里——就像小时候抱走失的流浪猫,用体温暖热它发抖的爪子。
可病房里的人影晃来晃去,每道目光都像细密的网。她的手在身侧蜷成拳,指甲轻轻掐着掌心,那点微痛让她守住了分寸。
最终还是站在原地,任心疼像潮水似的漫过心口,又悄悄退回去,只在眼底留下点湿润的光。
专家群里有个穿灰衬衫的男人,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旧款电子表。
他看路明非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审视,是带着点共鸣的沉郁。某一秒,他的思绪突然跌进童年的旧时光——
那时他攥着妈妈给的早餐钱,每天把饭盒舔得发亮,只为省下两块钱。
十块钱攒够的那天,阳光斜斜照在小卖部的玻璃上,他捏着纸币的指节泛白,像握着全世界的宝藏。
早餐永远是两块钱的馒头,就着免费的白开水咽下去。剩下的八块钱折得方方正正,塞进书包最里层的口袋。
每周六下午,他会攥着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冲进街角的报刊亭,把最新一期的《知音漫客》抱在怀里——那油墨香混着纸页的触感,是他童年最奢侈的梦。
后来攒的钱够多了,他能买盗版的乐高积木。拼出机甲的那天,他把积木摆在窗台上,看着阳光洒在塑料零件上,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王,房间里的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少年的欢喜。
那段藏在旧时光里的拮据,像枚生锈的硬币,突然在他胸腔里硌出钝痛——专家们的议论声就这样戛然而止,病房里的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
年长的专家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像在丈量着什么。
他伸出手,掌心带着点温度,轻轻拍在路明非的肩膀上——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传过去点安心的力量。
“孩子,别担心钱的问题。”他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线,软却有韧性,“我们来,不是为了让你添新的烦恼。”
老专家的眉头皱着,眼神却亮得像探照灯,落在路明非脸上时,带着对未知的狂热。
“你的病症很奇特,是医学史上没见过的案例——就像马里亚纳海沟里的‘派大星’海星,深黑的海水中独有的荧光,连最精密的探测器都要追着那点光跑。你就是那只海星,在我们没踏足过的领域里,亮着独一份的光。”
路明非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蒙尘的灯泡被擦亮,瞬间有了光。他原本耷拉着的肩膀,也悄悄抬了点起来。
“这我知道!”他立刻开启“烂话模式”,嘴角勾起点不羁的笑,“小胖子路鸣泽看科普视频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那海星在深海里晃悠,跟没头苍蝇似的,说不定跟我的病一样,都是老天爷瞎闹出来的玩意儿。”
他说着,还故意耸了耸肩,想把病房里的压抑气儿吹散点。
专家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藏着惊讶——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蔫蔫的男孩,会记得这种冷知识。
老专家点了点头,眼里多了点认可的光。
“没错,科学史上的新发现,往往由第一个看见它的人命名。你的病症就像块没被标注过的星图,我们来,就是想试着画出它的轮廓。”
路明非拖长了调子,挑眉看着老专家,那表情像只好奇又警惕的猫。
“画轮廓?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他故意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这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老专家清了清嗓子,原本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像要举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路明非看着他们板正的样子,脑子里突然蹦出古装剧里扶皇帝登基的太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
老专家挺直了腰,背脊像寒冬里的青松,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病症有极高的学术价值,我们想要它的命名权。这不是对你的冒犯,是对未知最基本的尊重。”
路明非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着,能塞进个鸡蛋。“不是吧?好歹我是当事人啊!怎么也得让我起名字吧?”
他的声音拔高了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这可是跟自己有关的“大事”,怎么能让别人说了算?
专家们笑了,有的无奈地摇头,有的用钢笔敲了敲笔记本。
年轻的专家摊开手,脸上带着点苦笑:“不行啊,这是严肃的学术研究。你要是起个‘路氏怪病’之类的名字,我们这些人,怕是要被钉在学术耻辱柱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说着,还故意皱了皱眉,逗得路明非差点笑出来。
路明非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几秒——其实心里早就认了,自己确实想不出什么“学术名”。
“也是哦,我起的名字确实没水平。那你们打算叫啥?”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
专家们明显松了口气,刚才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了点。
老专家趁热打铁,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所以我们来了。治疗费用我们会申请专项资金,你不用操心。这不仅是为了攻克医学难题,更是为了以后像你一样的人——你可能不知道,你手里握着的,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路明非一听“免费治疗”,刚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他使劲摇头,像个拨浪鼓。
“真的假的?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你们不会是想拿我做人体实验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警惕——在这个连龙都存在的世界里,谁知道这些专家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专家们心里像有一万只羊驼跑过——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对路明非的身体感兴趣。
S级混血种的血脉,对研究龙族而言,就是座挖不尽的金矿。
可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老专家耐着性子,脸上还保持着温和的笑:“研究经费由医学院全额承担,我们不会让你花一分钱。
我们是为了治病,为了让更多人摆脱这种痛苦。你就像黑暗里的灯,能照亮我们没走过的路。”
陈雯雯在旁边看了半天,心里跟明镜似的——路明非这是在故意逗专家玩。
她轻轻抬脚,走到路明非身边,皓腕抬起来的时候,白裙的袖口扫过路明非的手背,带着点洗衣粉的淡香。
葱白似的手指伸过来,轻轻抵住了路明非的嘴唇——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蹭过他下唇时,像羽毛拂过心尖。
路明非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看着陈雯雯。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陈雯雯的声音软得像春风,拂过路明非的耳朵:“好啦,别再逗他们了。这些专家是我特意找来的,就算要花钱,也该我出。答应我,乖乖配合,好好治病,好不好?”
她表面上很平静,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裙摆——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她的心跳早就乱了,像擂鼓似的。可话已经说出口,就像箭射了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了。
路明非赶紧点头,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含糊的“嗯”声。他生怕自己一动,唇上的触感就会消失——那点温柔,像裹了糖衣的药,甜得他忘了所有不安。
旁边的专家们原本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姨夫般的笑——那笑容里藏着调侃,更藏着对青春的羡慕。
路明非的脸瞬间红了——像被晚霞染透,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那热度仿佛能烫到人,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专家们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他们没再多说什么,赶紧张罗着带路明非去做检查——再耽误下去,这两个年轻人怕是要在病房里“黏”在一起了。
路明非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专家们簇拥着往外走,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唇上的温度还在,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
到了检查区,路明非才发现,这地方跟外面的普通病房完全不一样——像藏在尘世里的秘密基地,到处都是闪烁着冷光的仪器。
银色的设备堆在房间里,有的像巨大的胶囊,有的像科幻电影里的圆柱形舱体,连地板都是防滑的灰色材质,踩上去没一点声音。
他刚从银色胶囊仪器里钻出来,腿还软得像面条,没站稳,就被一只手攥住了胳膊。
“这边走,下一个检查还等着呢!”是刚才聊起漫画的专家,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没等路明非反应,专家就拽着他往旁边的圆柱形设备走——那设备的门开着,里面亮着淡蓝色的光,像要把人吸进去。
路明非看着周围的仪器,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些机器闪烁着神秘的光,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他就像只误入迷宫的老鼠,除了跟着走,别无选择。
刚才有个专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警告过:“这些设备一旦启动,就停不下来。烧起钱来跟流水似的,可别浪费了——也别辜负你女朋友的心意。”
“社长还不是我女朋友……”路明非小声嘟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可他的眼睛里,却藏不住窃喜,心像只欢快的小鹿,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专家笑着眨了眨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迟早的事儿。年轻人,害羞什么?”
一系列检查下来,路明非觉得自己像被拆成了零件,又重新组装起来。每块骨头都在疼,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疲惫感像潮水似的,把他彻底淹没。
可他摸了摸嘴唇,又忍不住笑了——那点温柔的温度,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哪怕身处黑暗,只要有一点光,就能撑着走下去。而陈雯雯给的那点光,对路明非来说,足够亮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