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网管小张的指甲在柜台上敲出细碎的响,廉价的塑料键盘被按得咔嗒作响,屏幕蓝光映着他那张写满“我有八卦”的脸。“同学,”他突然把声音压得像特务接头,“你真没用姐姐?”
路明非正把外套往肩上甩,闻言动作顿了顿,眉头拧成个疙瘩。
指尖触到外套内侧的口袋,那里还揣着没吃完的草莓蛋糕纸,奶油渍透过塑料袋洇成浅粉色的云。“不是,”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客套的微笑都懒得给,“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啧啧,”小张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三圈,像扫描仪似的,“装什么呢?人家都跟前台说找你了,开迈巴赫的大美女,认个姐姐不丢人……”
路明非手插在裤兜里,脚已经踩到了网吧门口的塑料脚垫上。
脚垫上“出入平安”四个字被踩得褪了色,边缘卷成波浪形。“说了不是就不是。”他扯开门锁,玻璃门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管她开什么车,我姓路,独生子一个,八竿子打不着。”
“切,不说拉倒。”小张悻悻地转回去打游戏,鼠标被按得狂响。
路明非反手带上门,把那点聒噪关在里面。晚风卷着炒河粉的香气扑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太阳彻底沉进了远处的楼宇缝隙里,天是那种褪了色的蓝,像洗旧了的牛仔裤。月亮刚冒头,淡得像枚银币,被流云擦得发亮。
“真好,今天没下雨。”他对着空气嘟囔,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这话说得像在感谢老天爷,又像在跟谁赌气。路明非讨厌下雨,打心底里讨厌。
雨水总带着股铁锈味,会让他想起苏晓樯被怪物的利爪划破的校服,暗红的血混着雨水在地面漫开,像幅拙劣的抽象画;想起婶婶摔门时溅在他裤脚的泥点,那句“你跟你那个死鬼爹妈一个德性”像冰锥扎在耳膜上;想起柳淼淼家隔壁那间空了六年的屋子,冷水澡浇得他浑身发僵,喷嚏打得像要把肺咳出来——纯属自作自受,谁让他非要在雨夜翻墙进去找什么“过去的痕迹”。
他踢飞脚边的空易拉罐,罐子在柏油路上滚出刺耳的声响,最后撞在路灯杆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条瘦骨嶙峋的狗,跟着他踉跄前行。
就在这时,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不是冷的,是那种被瞄准镜盯上的感觉。路明非猛地回头,街角的烧烤摊正冒起白烟,穿花衬衫的老板挥舞着铁签,油星子溅在炭火里噼啪作响。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勾肩搭背地走过,讨论着今晚的球赛,笑声比烤肠的香气还飘得远。
什么都没有。
路明非皱起眉,摸了摸鼻子。
自从那晚上眼睛变成金色的竖瞳后,他总觉得自己像台被调灵敏了的收音机,能收到些奇怪的信号。
比如现在,那道视线就像粘在背上的口香糖,甩不掉,还带着点黏糊糊的恶意。
他放慢脚步,装作看手机的样子,余光扫过街道两侧。服装店的霓虹招牌闪得人眼花,奶茶店的音乐甜得发腻,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在公交站牌后面,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像只蛰伏的野兽。
就是它?
路明非的心跳突然加速,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警匪片的剧情。难道是婶婶雇来抓他回去的?
不对,婶婶那点能耐顶多雇个广场舞大妈来盯梢。是苏晓樯家的人?
发现他记得那个“蒸发”的大小姐,要来灭口?
还是……那些长着鳞片的怪物?
他越想越慌,喉咙发紧,又开始说烂话:“拜托拜托,我就是个普通高中僧,兜里比脸还干净,绑架我还得倒贴饭钱……”
正念叨着,那道视线突然消失了。路明非愣了愣,刚想松口气,后颈的刺痛感又回来了,比刚才更强烈。他猛地转身,面包车的车门玻璃反射着路灯的光,什么都看不清。
得搞清楚。
路明非咬了咬牙,低着头往阴影里退了两步,尽量让帽檐遮住眼睛。他集中精神,感觉颅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无数细小的风在耳边盘旋——那是觉醒后就跟着他的能力,像藏在骨血里的本能,他管这叫“镰鼬”,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下一秒,无数细碎的声响像潮水般涌进耳朵。烧烤签摩擦的沙沙声,奶茶吸管被嘬扁的嘶嘶声,远处汽车鸣笛的回音,甚至街角流浪猫踩过水洼的啪嗒声……还有面包车里传来的,极其轻微的呼吸声,两个人,不,三个人?
“靠。”路明非低骂一声,头痛得像被电钻钻过。镰鼬带来的声音太多太杂,像把无数根针强行塞进他的耳道,根本分不清哪句是有用的。他赶紧收了力,扶着墙干呕起来,胃里的草莓蛋糕在翻腾。
这破超能力,还不如给个透视眼实在。他抹了把嘴,心里把这莫名其妙的天赋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面包车的发动机突然轰鸣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路明非甚至能闻到橡胶燃烧的焦味。
跑!
这个念头比大脑反应还快。路明非转身就冲,书包在背后拍得脊背生疼。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辆面包车载着风声追了过来,灯光像两柄利剑劈开夜色。
“不是吧大哥!我真没钱!”他边跑边喊,声音都劈了,“要劫色的话我劝你们看开点!”
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有条窄窄的巷子,垃圾桶旁边堆着发霉的纸箱。路明非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肩膀撞在砖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身后的车声停在了巷口。
路明非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炸开。他能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鞋踩在积水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完了完了,这下要交代在这儿了。早知道刚才就该跟老唐打一把星际再走,至少死之前还能赢他一次。
绝境里,那股熟悉的热流又从脊椎爬上来。路明非闭上眼睛,感觉时间像被按下了慢放键——这也是觉醒后的怪事,危急关头总能这样,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慢,只有他还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像是被时间遗忘的漏网之鱼。
周围的一切突然慢了下来。
巷口的灯光慢悠悠地淌进来,像融化的黄金。脚步声还在继续,但每一步都被拉得无比漫长,皮鞋尖挑起的水花在空中凝固成透明的水晶。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能看清它们旋转的轨迹。
路明非感觉自己像在看慢放的电影,只有自己是正常速度。他咬着牙,趁着这诡异的静止,往巷子深处跑。同时,另一股力量从指尖升起,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拨动了光线——“冥照”,他私下里这么叫它。
皮肤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像水墨画晕开的痕迹。他跑过垃圾桶时,甚至能透过自己的肩膀看到后面发霉的纸箱。光线在他身边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倒影,连自己的影子都淡得快要消失。
他冲出巷子另一头时,时间突然恢复了正常流速。脚步声、车鸣声、远处的笑闹声瞬间涌回来,差点把他掀翻。路明非回头,巷口的那几个人还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像在寻找凭空消失的猎物。
面包车安静地趴在路边,银灰色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路明非拍了拍胸口,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顺着墙根慢慢滑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渐渐恢复实体的手,突然笑出声来。
原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能力,真的能救命啊。
只是这感觉真够糟的,像喝了十罐过期的可乐,肚子里全是气泡在炸。
他望着天上那枚银币似的月亮,突然有点想念老唐。那家伙要是在,肯定会拍着他的肩膀说“牛逼啊兄弟,这招叫‘金蝉脱壳’懂不懂”,然后连夜给他发三百个 G的逃生技巧视频——虽然老唐八成连他有这些本事都不知道。
巷口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好像在说“往那边找”。路明非赶紧捂住嘴,猫着腰钻进另一条岔路。
夜色像巨大的墨汁,慢慢浸透了整座城市。
路明非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影子被各种光源切割成奇怪的形状。
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追他,也不知道那个自称他姐姐的女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高中生活大概再也回不到“考试不及格会被婶婶骂”的简单模式了。
就像游戏里突然弹出的隐藏任务,没有说明,没有攻略,只有一个闪烁的警告图标——“危险正在靠近”。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里的蛋糕纸,奶油渍已经凉透了。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管他什么任务什么危险,先跑过今晚再说。毕竟,活着才有机会吃明天的草莓蛋糕,不是吗?
高楼上的风卷着玻璃幕墙的冷光,酒德麻衣把望远镜挂在颈间,指尖在蓝牙耳机上敲了敲。
皮革手套摩擦金属的轻响里,传来电流滋滋的杂音,随后是薯片被咬碎的咔嚓声,混着苏恩曦含混的语调:“干嘛?正吃到薯片袋底最香的那几片。”
“薯片妞,”酒德麻衣倚着天台边缘的护栏,蓝色摩托车的影子在她身后拉得很长,“你家小白兔刚才玩了手大变活人的戏法。”
“哦?”苏恩曦的声音顿了顿,咔嚓声再次响起,“是镰鼬还是别的?上次监测到他用时间零,我就猜这小子藏着不止一招。”
“时间零加冥照,”酒德麻衣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望远镜的金属边缘,“跟泥鳅似的,钻进巷子就没影了。那些追踪的杂碎现在还在垃圾堆里翻呢。”
“啧啧,我们的小处男还挺能打。”苏恩曦的声音里带了点戏谑,“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他刚才跑的时候,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们了?毕竟某人上次冒充他姐姐,可是被当面否认得干干净净。”
酒德麻衣挑了挑眉,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总比某人只会躲在屏幕后面看监控,连面都不敢露强。怎么,怕你的薯片渣掉在他身上,暴露你‘零食大王’的真面目?”
“滚你的长腿。”苏恩曦啐了一声,薯片声停了,“说真的,他那几下用得挺熟练,不像是刚觉醒的菜鸟。老板给的资料里可没写他是多言灵持有者。”
“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酒德麻衣望着远处巷口那辆还在打转的面包车,“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一只会变戏法的小白兔,说不定能给这场无聊的游戏加点料。”
“你倒是乐得轻松。”苏恩曦的声音忽然低了些,“要是他真是什么王……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酒德麻衣的语气漫不经心,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护栏,“就算是王,现在也只是个会为了几块钱纠结打车还是走路的高中生。再说……”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算是龙王,被姐姐们罩着,也得乖乖听话吧?”
耳机那头传来苏恩曦的轻笑声,夹杂着撕开新一包薯片的脆响:“少来,谁跟你是姐姐?要我说,等他哪天知道我们在背后偷看,说不定会脸红到爆炸。到时候可得拍下来,做成表情包发给他看。”
“还是先操心他今晚怎么回加州阳光吧。”酒德麻衣低头看了眼腕表,“我刚看到他站在路边数钱,那穷酸样,估计连起步价都凑不齐。”
“哟,长腿姐姐要亲自送温暖了?”苏恩曦的声音里满是揶揄,“记得穿得性感点,别吓着我们纯情的小白兔。”
“放心,保证让他流鼻血。”酒德麻衣挂断通讯,转身走向那辆蓝色摩托车。引擎发动的轰鸣里,她甩了甩长发,黑色战衣在月光下泛着哑光,肩甲的几何护片折射出冷冽的光。
路明非扶着墙喘了半天,头晕得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搅了十分钟。镰鼬带来的后遗症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颅腔里筑巢。他摸了摸口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二十块,连去城西的地铁票都够勉强。
“靠,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搬去什么加州阳光。”他对着空气龇牙咧嘴,“那破地方离市区十万八千里,走路回去得天亮了吧?到时候被当成晨练的神经病怎么办?”
风里飘来烤羊肉串的香味,勾得他肚子咕咕叫。路明非咽了口唾沫,把外套又拉紧了些,好像这样就能把饥饿感也遮住。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短促而嚣张,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搞什么啊?人行道也开……”路明非猛地回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蓝色的摩托车斜斜地停在路边,车身像被揉碎的星空,在路灯下泛着深邃的光。跨坐在油箱上的女人穿着黑色紧身战衣,高弹力的哑光皮革裹着流畅的曲线,立领上的银色饰扣闪着冷光。肩甲的几何护片棱角分明,胸腹的半透明网纱缀着蛛网般的黑色蕾丝,腰侧的银色菱形金属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过膝长靴包裹着笔直的长腿,靴筒上的荆棘刺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细高跟的鞋头嵌着水钻,像淬了毒的匕首。
她左腿屈膝踩在脚踏板,右腿伸直向后微抬,重心偏向左侧,左手肘撑在车把上,手指轻握油门,右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出优美的 S形曲线。头微微侧转,虽然看不清全脸,光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就像藏着火焰的冰湖,又锐又懒。
“我靠……”路明非下意识地冒出一句烂话,眼睛都直了,“这是从哪个漫画里跑出来的?”
他脑子里的美女排行榜瞬间大乱。陈雯雯的白裙子在记忆里褪色,苏晓樯的大小姐脾气也变得模糊,眼前这个女人像颗炸开的烟花,把他那点可怜的审美认知烧得一干二净。
“喂,小朋友。”女人开口了,声音像浸过酒的丝绸,又懒又滑,“迷路了?”
路明非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对方敞开的领口,还有那双几乎要冲破战衣的胸上,心跳得像擂鼓。
女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笑,故意挺了挺胸:“看够了吗?要不要伸手摸摸看?手感不错哦。”
“啊?!”路明非猛地抬头,脸“唰”地红透了,像被煮熟的虾子。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紧疯狂摇头,舌头打了结,“不、不是……我没、我没有……”
“噗嗤。”女人笑出声来,声音里的慵懒散去些,多了点戏谑,“纯情得跟块没烤过的吐司似的。”她直起身,拍了拍摩托车后座,“遇到麻烦了?看你站在这儿半天,跟只找不到窝的流浪猫似的。”
路明非这才回过神,挠了挠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没、没什么……就是家有点远,没钱打车了。”说完他就后悔了,跟个陌生美女说自己穷,也太丢人了。
女人却没笑话他,只是偏了偏头:“城西?”
路明非愣住:“你怎么知道?”
“猜的。”女人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上来吧,捎你一程。”
“啊?这不太好吧……”路明非往后退了半步,脸颊还在发烫。
女人却突然倾身过来,手臂一伸,直接把他往怀里带。路明非猝不及防,脸结结实实地撞在一片柔软上,鼻腔里灌满了淡淡的香水味,混着皮革的冷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连耳朵都在发烫。
“还愣着?”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笑意,“怕我吃了你?”
路明非猛地抬头,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睛,赶紧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
“上来。”女人松开他,拍了拍后座,语气不容置疑。
路明非犹犹豫豫地跨上后座,还没坐稳,女人就往后靠了靠,声音在风里飘过来:“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路明非的手悬在半空,半天不敢动。直到摩托车猛地窜出去,他才慌忙伸出手,胡乱地搂住女人的腰。
触手一片纤细,却带着惊人的韧性。皮革下的肌肤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她腹部轻微的起伏。路明非的心跳得更快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的腰好细,好软。
摩托车像道蓝色的闪电,劈开夜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卷走了他所有的胡思乱想。路明非把脸埋在女人的发间,闻着那股好闻的香味,忽然觉得,今晚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不用走路回加州阳光了。而且……抱着个美女骑摩托,这种事,大概能吹一辈子吧?
他偷偷笑了笑,又赶紧收住,生怕被前面的女人发现。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好像怕这道突然出现的光,也像之前的雨一样,说消失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