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苏晓樯双颊烧得像浸了樱桃酒的棉絮,猛地推开明非时指尖还带着颤——不是怕,是那点肩背相贴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像不小心碰了壁炉里未熄的炭。
路明非全无防备,后背砸在地上时闷哼一声,水泥地的寒意顺着衣料往骨头里钻。
他晕乎乎撑着地面坐起来,脑子里全是乱飘的问号:“这唱的哪出?小天女平时拧个瓶盖都要喊‘路明非你没手吗’,现在力气能掀翻我?”
视线里的苏晓樯渐渐清晰,可那点熟悉里掺了陌生的锐度,像蒙尘的刀突然露出了刃。
与此同时,“言灵・无尘之地”的微光像融化的糖霜般褪去。
被束缚的死侍挣开无形的网,青黑色鳞片泛着阴沟铁的冷光,腐朽的气息裹着腥甜飘过来——像夏天泡烂的树叶堆,闻着就让人喉咙发紧。
它张着满是尖牙的嘴扑过来时,路明非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后背的冷汗瞬间把衬衫黏在皮肤上。
他软得像没骨头,连握紧拳头都费劲,只能扯着嗓子喊:“小天女!别管我!跑啊!”
声音撞在空旷的值班室墙壁上,弹回来时沾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他又要像以前那样,看着别人替他挡危险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苏晓樯淬了冰的两个字:“闭嘴!”
那声音不像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从极深的冰窖里捞出来的,冷得路明非打了个哆嗦。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苏晓樯缓缓站直了。
空气里有细微的震颤,像远处传来的战鼓,从她周身的每一寸皮肤里渗出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
两簇黄金瞳猛地亮起来,像烧红的青铜鼎彝,古奥的纹路在瞳仁里流转,森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是地狱里烧不尽的火,是皇帝御座前的灯,是神也是魔,唯独没有半分人的温度。
死侍的冲势猛地顿住,歪着扭曲的脑袋盯着那双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它怕了,怕这双和自己同源却更霸道的眼睛。
但凶性很快吞了恐惧。
死侍的骨骼“咔咔”响,鳞片下的骨刺刺破皮肤,森冷的光扎得人眼疼。
一声咆哮炸开来,路明非觉得耳膜像被针扎,不得不抬手捂住耳朵——那声音里的怨毒,像积了千年的雪水,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冰里。
它朝着苏晓樯猛冲,爪子扬起时带起的风,都裹着死亡的味道。
苏晓樯却没动。
她站在原地,黄金瞳里映着死侍的每一个动作,像在看慢放的旧电影。
曾经让她半夜做噩梦的怪物,此刻在她眼里,不过是只乱撞的飞蛾。
死侍肌肉的紧绷、关节的转动、甚至鳞片开合的频率,都清晰得像写在纸上的字——她能提前知道它下一步要扑向哪里,要在哪块肌肉发力。
就像有人在她脑子里点亮了一盏灯,把所有黑暗里的破绽都照得明明白白。
死亡的腥风扑到脸前时,苏晓樯的世界突然被黄金滤镜裹住了。
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路明非的呼喊、死侍的咆哮、甚至自己的心跳,都成了拖长的尾音。
格斗课上沉睡的记忆突然炸了——
她看见格斗老师皱着眉纠正她的站姿:“苏晓樯!出拳要沉,别像拍蚊子!”
她听见老师的声音混着龙血的沸腾:“真正的战斗,是让身体记住怎么赢,不是靠脑子想!”
那些模糊的动作突然清晰起来,像被岩浆烫过的钢印,刻进了她的骨头里。
她的身体自己动了。
关节转动的弧度、肌肉收缩的力度,都和记忆里的格斗术严丝合缝,像琴师找到了最准的弦。
骨骼发出“咔咔”的响,不是疼,是新生的韧度在蔓延——它们在重塑,要铸成能扛住战斗的堡垒。
苏晓樯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变化:指尖的力量在涨,能捏碎石头;腿上的肌肉在绷紧,能跳得比以前高两倍。
陌生和震撼缠在一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那个会为月考失利哭鼻子的女生,变成了一台上了膛的枪——冷,却有力量。
灵魂深处冒出来的自信,像野草般疯长:她现在,能一拳轰飞一头公牛。
死侍的利爪离她脸颊只有毫厘,冰冷的风刺得皮肤发疼。
就在这时,苏晓樯动了。
她的身影像道黑色闪电,掠过空气时只留下一道残影——路明非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挪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到了死侍侧面。
侧身的动作优雅得像跳华尔兹,衣角擦过死侍的爪子,带起一点火星。
紧接着,右拳裹着风砸出去,像颗出膛的炮弹,精准地撞在死侍的腹部。
死侍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庞大的身体就倒飞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它砸在地上,扬起的尘土里,还飘着几片脱落的鳞片。
世界突然静了,只剩下苏晓樯的心跳——像急促的战鼓,在胸腔里敲得震天响。
她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突然想起路明非之前眼睛亮起来的样子。
那双黄金瞳……和自己现在的,不是一模一样吗?
她猛地抬头,看向值班室的窗户——玻璃上映着她的脸,黄金瞳在昏暗里亮得惊人,像两颗烧着的星。
自己和死侍,都有这样的眼睛。
敌我之间,竟藏着这样荒诞的同源联系,像被困在同一座塔尖,一边是人的温度,一边是龙的冰冷。
“小天女!小心!”
路明非的呼喊突然刺破寂静,苏晓樯猛地回神。
死侍从尘土里爬起来了,它的速度更快,爪子上的血滴在地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可苏晓樯的黄金瞳里,它的破绽还是那么多——像个笨拙的舞者,把所有弱点都露在外面。
她闪身躲开死侍的扑击,顺势一脚踢在它的膝弯。
死侍吃痛,单膝跪地时发出沉闷的咆哮,像受伤的野兽在发泄愤怒。
苏晓樯没停,肘部像把锋利的斧,砸在死侍的后背。
又是一声闷响,死侍再次飞出去,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路明非坐在地上看傻了。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睛瞪得发酸——他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揍死侍像揍沙袋的女生,和那个总怼他“路明非你是不是没长脑子”的苏晓樯联系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喊得嗓子都哑了:“小天女!你这也太牛了吧!简直是女战神下凡啊!”
喊完又小声吐槽:“平时跟我横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厉害……合着我才是那个练手的?”
可吐槽里藏着点酸,也藏着点松了口气的庆幸——原来他不是唯一的“异类”,只是她的异类,比他耀眼多了。
死侍又站起来了。
这次它的身体开始膨胀,鳞片开合得更急,像在呼吸黑暗。
苏晓樯的黄金瞳亮得更甚,心底的警铃炸得厉害——她不知道这怪物要变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再等下去就完了。
她没犹豫,像颗黑色的炮弹,朝着死侍冲过去。
快到跟前时,她脚尖轻点地面,身体像朵被风吹起的黑玫瑰,轻盈地跃起。
双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夹住了死侍越来越大的脑袋。
然后猛地扭腰——全身的力量都聚在腰间,爆发出惊人的扭力。
死侍庞大的身体被她生生摔在地上。
“轰”的一声,地面砸出个浅坑,尘土飞扬得看不清人影。
苏晓樯站在坑边,喘着气,黄金瞳还没暗下去。
她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迷茫了:这双手,还属于人类吗?
自从有了这双眼睛,她好像就不是原来的苏晓樯了——一半是人,一半是火,一半想逃,一半想战。
尼采说:“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强大。”
可现在她才懂,变得强大的代价,是要丢掉一部分自己。
就像被困在象牙色的塔尖,往前是龙血的灼热,往后是人间的温暖,她不知道该往哪走。
“小天女!你没事吧?”
路明非的声音又传来,带着急慌慌的调子。
苏晓樯回头,看见他跌跌撞撞跑过来,脸上还沾着尘土,眼睛里却没了平时的躲闪,只有担心。
她突然笑了,还是平时那点刁蛮的样子,怼道:“慌什么?我要是有事,你早被它当点心吃了!”
可黄金瞳里的火,悄悄暗下去一点——至少现在,她还有个人可以怼,还有个人在担心她。
死侍的嘶吼再次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苏晓樯转过身,黄金瞳重新亮起来。
这一次,她眼里没了迷茫,只有决绝。
不管要丢掉多少自己,至少现在,她要护住身边这个人——就像他刚才想护她那样。